餐饮船上岸 好风景入江（美丽中国·深度）

重庆北碚区对嘉陵江上的不达标餐饮船进行了整体拆解，以减少餐饮船对水体环境的污染。人民视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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置身装修豪华的船上，边吃江鱼边赏江景，看起来很美，但船上的餐厨垃圾、厕所污水直接排入长江，又很煞风景。

多年来，在重庆，因为非法餐饮船，这样的“好风景”与“煞风景”一直矛盾地存在着。严重的时候，江面上都漂着一层油。

一面是热热闹闹的餐饮业，一面是保护母亲河一江清水长流的重任，该如何取舍？

前不久，一段视频在网络流传：重庆一座5层高的“大楼”被两艘拖轮推着，在长江上缓慢前行，场面壮观。原来，该“大楼”系一艘餐饮船，进行水上拖移安全性评估后，正在搬迁。

前些年在重庆主城区江边，“船上吃鱼”的餐饮船并不难找，小到只有几张桌子，大到几层楼高，有的豪华餐饮船内还有观光电梯、江景包房。但是，大部分餐饮船污染防治设施不完善，生活污水、餐饮废水未按要求进行转岸处理，对停泊区域江河水体造成了污染。

不过，这种情况正在得到改观。记者从重庆市交通局了解到，截至2018年12月底，重庆辖区内的138艘餐饮船已取缔107艘，余下31艘已实现污水等垃圾“零排放”。

“太煞风景了，像块牛皮癣”

“太煞风景了，像块牛皮癣。”家住北滨路相国寺区域的市民周超说，以前，这一片非法餐饮船舶乱停乱靠、任意搭建，餐厨垃圾污染江水，有时在岸上能看到江面蒙着一层油。

重庆市港航管理局海事处处长陆朝晖介绍，大部分餐饮船环保设施问题突出，造成多方面污染。不少船只长期将厨房、卫生间污水直接排入江中，厨余垃圾也直接扔进江中，危害长江生态环境。餐饮油烟污染严重，监管难度大。此外，很多非法餐饮船由老旧破损的渔船改装，私搭水电管网，容易发生安全事故。

“我们实测过，一艘餐饮船一天产生的未经处理污水，至少有200立方米。”重庆市江北区交通委相关负责人说。

为什么非法餐饮船会长期存在？“一方面，餐饮船利润较大，特别是坝坝渔船，由于投入小，大量渔民利用渔业船只或报废船舶改装后从事餐饮经营。另一方面是以前相关部门没有形成合力，‘九龙治水’，餐饮船有多个部门在管，如餐厨垃圾归城管负责，餐饮油烟排放是环保负责，经营行为是工商负责，食品卫生是食药监负责，治安、消防是公安负责……一共10多个部门。”陆朝晖说。

共抓大保护，不搞大开发。2017年12月29日，《重庆市餐饮船舶污染专项整治工作方案》（以下简称《方案》）印发，全面启动整治工作。重庆市交通局主动牵头，会同市生态环境局、市场监管局、公安局、农委等部门共同研究制订整治方案和验收标准，组成联合工作组前往各个区县督查。对于一些需要取缔的餐饮船，市场监管部门依法收回注销营业执照。各区县政府承担属地责任，各街道共同努力，打响了一场攻坚战。

“保护长江，这次是动真格的了”

行走在南岸区海棠烟雨公园，北望渝中，可以看到美丽的天际线。“就在几个月前，这里餐饮船的污水直接排进长江，船的下游水面都能看到油污。”南岸区港航所所长罗海航说。

“保护长江，这次是动真格的了！”周超说，现在，他有时会在北滨路散步，欣赏美丽江景，餐饮船不见了踪影，江面更加干净。

过去一年，许多重庆市民都围观过餐饮船“上岸”的场面。2018年4月22日，江北区大石坝忠恕沱水域，6艘餐饮船舶被拖移上岸、集中拆解。5月，南岸区、渝中区等区县整治工作也有序推进，主城长江、嘉陵江沿岸的餐饮船数量不断减少。

据了解，此次整治工作涉及23个区县，经营主体较多。为取得实效，重庆不搞“一刀切”，而是遵循“取缔非法、规范合法”的原则，分类综合整治，对未经审批或手续不齐全的非法餐饮船，依法停业取缔；对手续齐全的餐饮船舶，依法督促检查污染排放、进行整改。

哪种餐饮船可以保留？在征求相关市级部门意见基础上，重庆市交通局牵头制定了详细的验收标准。

“想要继续保留的餐饮船，必须达到三大标准：规范、环保、安全，具体来说，包括各项证书齐全、船舶污水‘零排放’、安全管理达标等。”陆朝晖说，验收工作采取“一票否决”制，任何一项不达标，都会被“请”上岸。

整治过程中，很多船主意识到只有达标排放才能长期经营，主动进行环保改造。南岸区“鑫缘渔港”餐饮船建于2006年，整治过程中船东们决定按照规定进行环保改造。“全部费用达2000余万元，仅‘无水厨房’改造就投了300万元。厨房向客人开放，这是一种监督，也成了一个特色。”店长周平介绍，目前船上可接纳500余人同时就餐，垃圾产生量大。渔港引进静电式餐饮油烟净化设备，油烟全部达标排放。全船共设有4个储存量为52吨的污水储存箱，所有污水全部入储存箱储存。目前，每日污水储存量为20余吨，由污水处理船抽走后处理。餐厨垃圾由辖区环卫部门每日清运。

“以前是达标排放，现在是要做到零排放。为了加强监督，我们不仅在船上安装了污水排放监控，还会经常检查。”罗海航说，“检查主要是把污水船接收量和船上用水量作对比，一般情况下，这个比例是85%，如果数据偏离太远，有可能就是偷排漏排污水。”

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，整治虽然严厉，但也并非简单粗暴，走红网络的“大楼水上漂”就是实例。该餐饮船新建不久，验收达标，但原来所在水域属于长江上游珍稀特有鱼类国家级自然保护区，影响鱼类活动，无法原地经营。业主一筹莫展之时，相关部门主动牵线搭桥，为其找到了下游区县的“买主”，以转让减少损失。

“大势所趋，不如主动抢占先机”

尽管《方案》明确了要求、限定了时间，但整治过程并非一帆风顺。

“很多船主长期以水为生、以船为家，有的甚至经营了三代人，无论是利益还是情感，多少都难以割舍。”南岸区交通委主任曾德全说。

“政府为群众做的事，他们还是看在眼里的。”南岸区涂山镇副镇长曾德强介绍，该镇曾有3艘餐饮船，起初船主对整治抵触情绪不小。2018年夏天汛期来临时，由于担心发生安全事故，镇里派人值守，每天三班倒。8月中旬的一个晚上，曾德强带队在岸边搭棚通宵值守，船主们被打动，上岸买来西瓜，还给值班人员点燃蚊香。

整治过程中，除采取常规的拆解退市等措施，还采取协议上岸模式，出台相关政策，让拆解退市的船主除领取规定的奖励补贴，还得以在岸上继续经营餐饮，解决了船主的后顾之忧。比如，南岸区规定，如果在期限内同意依法处理，经营面积200平方米以下的奖励25万元；更大的船每增加200平方米，增加奖励5万元。

江北区江北城街道干部谭隶清，牵头促成签订11艘餐饮船拆解协议。有船主反映“上岸经营不是不行，但没有合适的地方”，对此，谭隶清带领工作人员跑遍周边的大小物业，为多艘船主找到了合适的过渡仓库和经营门面。

江北区华新街居民宋彬曾在嘉陵江边经营“老宋家小船鱼”。2016年底，宋彬就意识到，非法餐饮船势必被取缔。“大势所趋，不如主动抢占先机。”2017年4月，“老宋家河鲜馆”在岸上开业。目前，生意挺火，赚得比以前更多。

《人民日报》（2019年01月10日14版 记者 崔佳 刘新吾）